作品相关 (8)-《亡国后我嫁给了泥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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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珠曦摇了摇头。

    “挖过山货吗?”

    她再次摇了摇头。

    李鹜说:“呆瓜,一会我教你什么可以吃,什么不可以。有些果子长得难看,可是汁多果甜,还有一种红色的花,花茎里的汁水比蜜还甜……”

    沈珠曦对这新鲜事起了兴趣,自动忽略了他前面那两个字,高兴道:“好。”

    她答应得轻快,畅想着上山后认识山货,亲手挖掘竹笋的样子,可是没一会,残酷的现实就将她击倒了。

    爬到半山腰后,沈珠曦越爬越慢,越走越喘,脸上的汗珠擦了又擦,什么甜果子,什么比蜜还甜的花汁,早被她忘到了九霄云外。她现在只想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一头栽下去再也不要动弹。

    “我……我不行了……我爬不动了……”沈珠曦气喘吁吁道。

    李鹜走在她前头,时不时就回头朝她看上一眼。

    人比人,气死人。她已经累得个要死,李鹜还是刚上山时那副模样,腰不酸气不喘,一步跨老远,神采奕奕。

    “你可以的,你要相信自己。”李鹜说:“你要相信自己是个伺候人的,不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哪有伺候人的走两步就喘这么厉害?”

    “你、你才是伺候人的!”沈珠曦说。

    “我可不就是伺候人的。”李鹜说:“老子倒了大霉,捡了个比公主还娇贵的宫女回来伺候。”

    沈珠曦很想像他欺压两个弟弟一样,朝他的屁股就飞起一脚。可是看他毫不吃力地一边爬山一边说话的模样,沈珠曦很怀疑她这一脚飞出去,人没踢到,自己先摔倒了。

    李鹜到底是什么怪物?他就不会累吗?

    “我不走了……我走不动了……”

    沈珠曦摆着手,停了下来喘气。

    李鹜调头走回,一把拉着她的手臂继续往上走去。

    “终点都到眼前了,你再走两步就到了。”

    一炷香后,沈珠曦说:

    “两步……两步……还有多少个两步?”

    “快了,快了,你别说话就更快了。”

    两炷香后,沈珠曦说:

    “我走不动了……究竟、究竟还要走多远……”

    “你没看见吗?那山顶就在眼前了!”

    三炷香后,沈珠曦的眼泪已经跑到了眼眶里。

    李鹜忽然停下脚步,说:“到了!”

    41、41、第41章

    沈珠曦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也顾不上地上的泥土和石块了。

    “我不走了,我走不动了,我要死了!”沈珠曦哭着说。

    脚底传来一阵阵的疼痛,山上的石子一路都在硌她的脚,她早就到了极限,若不是想到转头下山也要走上许久,她毫不犹豫就会打起退堂鼓。

    这可恶的路为何那么长,这可恶的山为何那么高,这可恶的李鹜为何一直骗她!

    沈珠曦脚底疼,心里也伤心,委屈的视线无声地质问着李鹜,泪珠子不停落下。

    李鹜走回她面前蹲下,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你都好不容易爬到山顶了,怎么就要死了?这时候死,不觉得可惜吗?”

    “不可惜!”沈珠曦赌气回答。

    “山腰上人多,没什么东西可采。内围危险,可能遇到熊瞎子。山顶风景好,人也少,你口渴了吗?我知道一处地方的野果子很甜,我带你去。”

    “我不去,我脚疼,我一步都走不了了。”沈珠曦更咽道:“我……啊——你做什么!”

    李鹜握住她的右脚,在她没反应过来时就脱下了她的绣鞋。沈珠曦大惊失色,吓得用力往回缩,可是右脚被李鹜握得动弹不得,她急得又用左脚去蹬李鹜的手臂,这下,连左脚都在他手里了。

    “你不是脚疼吗?我给你看看。”李鹜说,自然至极地脱下了她的足衣。

    “你、你——臭流氓!登徒子!大骗子!”沈珠曦羞红了脸,气得丢开了面子大骂。

    “骂,骂响亮些。你这几个词汇,在鱼头镇连六岁小孩也骂不过。以后有机会,让樊三娘教教你。”李鹜不以为意地说。

    沈珠曦把她知道的骂人词汇都说了一遍,可李鹜还是头也不抬地看着她的脚,眼神像是饿了一日的大尾巴狼乍然见了鲜嫩嫩的一块肉。

    她的目光也不由落到自己脚上。

    她哪里走过这么多的山路?拇指和小指旁都生出了大块红色,在凝白的脚上格外醒目,看着可怜兮兮的。

    “还好。”李鹜说。

    “哪里好了!”沈珠曦气得顺脚又是一下。

    她的脚丫子还在李鹜手里受着禁锢,使出的力道只能软绵绵地在他胸上踏了一下,不像发怒,倒像撒娇。

    “还好没磨出水泡。”李鹜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按着她的脚掌:“揉揉就好了。”

    这屁人还算有点良心。沈珠曦一面抽抽噎噎,一面不情愿地想。

    李鹜的大手比她的脚掌还大,一手就能轻松包住她的脚,有人帮着做脚底按摩,确实舒服了很多,沈珠曦在宫里享受惯了宫女的按摩,一开始也没觉得有什么,后来,她的注意力不知怎么就放到李鹜的肤色上去了。

    太阳下养出的小麦色和她足不出户养出的白腻底色贴在一起,一个男人在给她按脚的意识也强烈起来。

    李鹜抬起头,对上她发烫的脸颊。是她的错觉吗?李鹜的眸光比平常温柔。

    “还疼吗?”

    忽然旖旎起来的气氛让沈珠曦如坐针毡,她不自在地避开他的视线,小声说:“不……”

    话没说完,她忽然惨叫起来。

    “李鹜!李鹜!大骗子李臭狗,你——啊!”

    沈珠曦又痒又疼,惨叫连连,恨不得在地上打滚。李鹜牢牢抓着她的脚掌,成拳的右手贴在她的脚掌上,不停用手背的指骨按压她脚底的经络。

    李鹜对她的惨叫不为所动,冷酷道:“把堵塞的经脉按通就好了,你现在痛,一会就舒服了——你小声点,别人听了还以为我偷了猪上山来杀。”

    沈珠曦还在流眼泪,这回是痛的。生不如死的一盏茶时间后,李鹜终于放开了她的脚。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舒服多了?”李鹜问。

    沈珠曦无语凝噎,泪流不止。

    父皇,母妃,你们为什么要丢下孩儿一人在人间受罪?

    李鹜替一动不动的她套上足衣,穿上绣鞋,然后蹲到了她面前,朝她脸上的泪珠伸手而来。

    “把你摸了脚的臭手拿开!”沈珠曦吓得一个激灵,躲开他的手。

    “臭手摸的也是你的臭脚。”李鹜没好气地说,两手在腰上擦了擦,接着扯起衣袖,用衣袖往她脸上粗鲁按去:“你怎么连自己的脚都嫌弃。”

    沈珠曦的脸都快他揉碎了,他终于放开了她的脸。

    “起来走走,看看是不是好多了。”

    李鹜朝她伸出手,沈珠曦心里还记恨他先前的按脚之仇,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自己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脚掌落在地上,的确比先前好了太多。沈珠曦心里觉得神奇,嘴上偏偏什么也不说,她一言不发地拍着衣裳上的灰土。

    “还生气呢?”李鹜说。

    沈珠曦不回他的话,也不去看他,仔细地找着衣裳上还未发现的污渍。

    “我承认,我是不该骗你就到了。可你看,你不还是爬上来了吗?”李鹜说:“我不骗你,你怎么能爬上来,又怎么能吃到甜果子和比蜜还甜的花水?”

    “我还没吃到呢!”沈珠曦气鼓鼓地回了一句。

    “行,行——老子这就去给你找,你别青着脸了。”

    沈珠曦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李鹜抬脚往茂密的林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说:“跟上,走丢了就要喂熊瞎子了。”

    “我才不怕。”

    沈珠曦嘴上强硬,脚步却不禁加快了。

    “你怎么会怕呢,你要是遇到熊瞎子,就像刚刚那样嚎上两声,熊瞎子也会被你吓跑。”李鹜说。

    他在放屁,他在放屁。沈珠曦默默催眠自己,不同他一般计较。

    林子里野草遍布,就连石头上也长着厚厚的青苔,沈珠曦走在上面,比先前走光秃秃的山路轻松了许多。她对于初次见到的景象报以十分的好奇,上山时的辛劳被她忘到了脑后,只顾着东张西望看个不停。

    李鹜时不时地给她介绍长在附近的草药和树干上攀附的野菌,叮嘱她哪些可食用,哪些又有剧毒,他没有介绍的,沈珠曦遇上没见过的,也会问上一句:

    “这是什么?”

    李鹜走向沈珠曦指的地方,从丛生的野草里折断了一根长杆的植物,那东西像笋子,生的一截一截的,长杆上有红色斑纹。

    “这是花斑竹,能生吃,酸甜口的,你尝尝。”李鹜向她举起花斑竹断口的那一面。

    沈珠曦谨慎地摇了摇头,不敢下口。李鹜也不在意,随手就放进自己嘴里,咔嚓一声,清脆地咬了一口。

    “花斑竹能做菜,也能入药。采回去后,上面的嫩茎炒菜,下面的根茎就拿来做清热解暑的凉茶。”李鹜三下两口啃完了嫩茎,随手把剩的花斑竹扔到一边,蹲下来掰起了新的花斑竹来。“周嫂做凉茶的手艺不错,带回去让她做坛凉茶出来。”

    沈珠曦也蹲了下来,学着他的样子,试着试着掰断了一根花斑竹。

    “我们没有带篮子,带不了多少下去。”

    “有人知道给我们送背篼。”

    “谁给我们送背篼?”沈珠曦一愣。

    一阵脚步声从上山的小路上传来,李鹜头也不抬地说:“这不就来了么。”

    李鹍李鹊两兄弟沿着小路走了上来,见沈珠曦抬头望来,李鹊满面笑容地挥起了手。

    “嫂嫂!大哥!”

    竹条编的大背篼就在李鹍背上,他一步当沈珠曦三步,很快就到了两人面前。李鹍放下背篼,两眼发光地看着地上的花斑竹。

    “竹子,烧肉。多摘点,多摘点。”

    李鹊也走到了李鹜面前,蹲下帮着一起掰花斑竹。

    沈珠曦掰了一会,失去兴趣,起身查看四周。李鹜察觉她的离去,抬头说了一句:“别走远了。”

    “我就在附近看看。”沈珠曦话音未落,忽然看见了一丛开着紫色毛茸茸小花的植物。她新奇地观望了一会,回头朝李鹜喊去:“李鹜,这又是什么草?”

    李鹜放下手里的花斑竹,起身朝她走来。

    还没走到面前,他就认出了沈珠曦面前的植物。

    “佩兰。”他说:“你可以摘些回家,晒干了装进枕头里,或者做成香囊挂在身上。”

    听说可以做成香枕,沈珠曦眼睛一亮。

    “怎么摘?从什么地方开始摘?”

    李鹜干脆蹲了下来,亲手摘了一支做示范。沈珠曦心里有数了,跟着摘起佩兰草。

    佩兰比花斑竹好摘,不一会,两人身旁就堆了许多佩兰草。

    李鹜停下动作,看着架势上势要把这丛佩兰撸秃噜皮的沈珠曦,说:“这些够你做一个枕头,几个香囊了。”

    “我还要送给别人呢。”沈珠曦摘得起劲,头也不抬。

    “送谁?”

    沈珠曦放下佩兰,掰着指头算起来:“我想做一个佩兰枕送给周嫂子,再做几个香囊,下次聚会的时候送给桑娘、随蕊、九娘子……”

    李鹜阴阳怪气道:“你是不是还算少了?”

    “有吗?”沈珠曦惊讶道:“难道你觉得朱大娘也该算上?可是我的女红实在拿不出手,只能拜托周嫂子,如果要做的太多,我也不好意思开口……”

    “老子是死人吗?”

    “你当然不是啊。”沈珠曦吃惊道。

    两人对视了半晌,李鹜默默无言,眼神幽怨,沈珠曦脑中一道灵光闪过,终于领悟了李鹜的意思。

    “你要是想要……”沈珠曦为难道:“到时候我就匀一个给你。”

    “匀什么?周嫂子做的香囊?”李鹜扯下一枝佩兰:“不要了!”

    他突然发什么脾气?沈珠曦一头雾水,不解地看着他。李鹜却一脸不高兴地起身,走向了不远处的李鹊二人。

    莫名其妙!

    沈珠曦决心不理这屁人,重新摘起佩兰。不一会,面前这一丛佩兰渐渐空了,沈珠曦四下张望,在一处小山坡下眼尖地又发现了一丛佩兰。

    她提起裙子,小心翼翼地踩下山坡。

    “哎呀!”

    脚下不知踩了软趴趴的什么,沈珠曦一个重心不稳,踉跄着摔了下去。

    “沈珠曦!”李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沈珠曦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还好这山坡不高,摔也摔不伤她,只是可怜了屁股,磕在了一块不平整的石头上。

    “我没……”

    沈珠曦话没说完,忽然尖叫起来。

    在她眼前,山坡之下。

    一具血迹斑斑的男尸面朝下躺着,露出袖口的一只手已被不知什么动物啃出了森森白骨。

    42、42、第42章

    李鹜顺着小山坡飞快滑了下来。

    他应该看到山坡下的男尸,但是他停也没停,径直奔向了沈珠曦。

    沈珠曦惨白着脸瘫坐在地,惶恐无助的目光投向一个箭步走到她面前的李鹜脸上,下一刻,她就像轻飘飘的纸片一样,被李鹜一把从地上拉了起来。

    李鹜站在她身前,将男尸挡了个完完全全。沈珠曦惊魂未定,双脚发软,全靠李鹜握在她手臂上的手才没有重新跌坐下去。

    “没事,别怕。”李鹜轻声重复着,右手在她背上轻轻拍抚。

    直到沈珠曦慢慢安定下来,他才侧过身,依然挡着她的视线,扭头对此时滑下山坡的李鹊说道:“去看看什么人。”

    李鹊从地上捡了根树枝,走到男尸面前蹲下,用较粗的那头树枝翻动男尸的面孔。

    他面无异色,看了男尸的面孔,又去翻他衣服里的随身之物。片刻后,李鹊扔了树枝,说:“是镇上的陈铁拐。被人捅了七把刀,失血过多而亡,手腕有淤青,死前被人捆住了双手带来这里。身上干干净净,一个铜板都没有。”

    “周围还掉了其他东西吗?”李鹜说。

    李鹊用脚尖划了划周围的野草,摇头道:“没有。”

    “下山再说吧。”李鹜说:“雕儿,把背篼拿上。”

    “晓得……”李鹍嘟囔道。

    李鹜蒙住沈珠曦的眼睛,把她调转了个方向,然后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说:

    “上来。”

    李鹊见状,拉着茫然的李鹍先一步走上了下山的小路。

    沈珠曦如今双腿发软,心神不宁,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死尸就在身后,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她爬上李鹜的背,李鹜两手一颠,轻松把她背了起来,大步往前走去。

    沈珠曦伏在李鹜的背上,忽然生起一股熟悉感。这样的事,似乎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可她什么时候被李鹜背过?

    沈珠曦努力回想,脑子里却只有断断续续的几个片段。

    如火的夕阳,重叠的影子,田坎间的乡间小路。

    是她做过的梦吗?

    “你还在害怕吗?”李鹜问。

    沈珠曦回过神来,嘴硬道:“我才不怕。”

    “不怕就好。”李鹜说:“以前见没见过死人?”

    “……当然见过。”

    沈珠曦想起了被母妃活活打死的那名宫女,还有城破那日,禁宫中四散的尸体。

    “见过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李鹜不以为意。

    “你不怕鬼?”

    “鬼是怎么来的?”

    沈珠曦顿了顿,说:“……人死后变来的。”

    “那不就得了?”李鹜说:“他能死一次,老子就能让它死两次。要是真有鬼,也该它怕老子。”

    沈珠曦忍不住笑了,心里的惊惧因他狂妄的自信消散了不少。

    “我们现在去报官吗?”沈珠曦问。

    “衙门都不开了,你去什么地方报官?”李鹜说。

    沈珠曦吃惊道:“有人被杀了,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那得看是谁被杀了——陈铁拐是镇上有名的无赖,家贫如洗,嗜赌如命。县老爷会为这样的人费神查案?”

    “那尸体要怎么办呢?”

    “查不到身份的尸体每天都有,不差这一个。这陈铁拐也是运气不好,如果他死在城里,还能拉去乱葬岗埋了。可他死在这荒山野岭,衙役根本不会管。”

    “难道就让他曝尸野外?”沈珠曦神色不忍:“他家里还有人吗?或许,可以让他家人来把尸首领回去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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