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8)-《亡国后我嫁给了泥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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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方氏睁开无光的眼眸,淡淡道:“拿来。”

    凝雨上前一步,将手串交到方氏手中。方氏轻轻摩挲着珠子上的刻痕,半晌后,说:“是金州袁进的作品,这是他最擅长的魏碑。”

    “还是夫人见多识广,凝雨只知好看,却不知好看在什么地方。”凝雨笑道:“这手串寓意好,还有定神安眠的作用,夫人不如把它戴在身上,试试能不能睡得好些。”

    “公子能找来这么精巧的手串也是有心了!”厢房里的一个小丫头忽然说道。

    凝雨吓了一跳,连忙去瞪那个好心办坏事的小丫头,方氏却已经变了脸色。她冷着脸将手串扔在桌上,重新闭上眼,手中拨弄佛珠。

    “收走。”她寒声道。

    凝雨知道此时不能再忤逆方氏,只能拿起桌上的手串。她寻了个木匣装好,转身交给刚刚说错话的小丫头。

    “……收去库房。”

    小丫头一脸懊悔地接了。

    小丫头垂头丧气地拿着木匣走出厢房,等她一走,廊下侍立的两个婢子就交头接耳起来。

    “……唉,又收去库房了。”

    “哪一次又不是这样?夫人究竟为何这么对自己的亲生儿子?”

    “听说是公子十三岁时做错了什么事,惹得夫人大怒。自那以后,母子就没有同桌吃过一顿饭。”

    “什么事如此严重?”

    “我是不知,就连老爷也不知道这母子在闹什么矛盾。”

    “不管公子做错了什么,他始终是夫人的亲儿子啊,夫人怎么如此铁石心肠……”

    背后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听不清,小丫头只好死心往外走去。

    她也想不明白,公子那么好,怎么夫人就是那么狠心呢?

    小丫头神色匆匆走出甬道后,一人从立柱身后的阴影里现身。杨柳一身秀雅端庄的月白襦裙,脚下轻巧无声,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走下了金带阁宽阔的楼梯。

    她袖着双手,走到二楼一扇大开的房门前,低眉敛目地屈膝行礼。

    “公子,夫人还是把手串送走了。”

    她不敢抬头,保持着屈膝行礼的姿势,只听屋里半晌静默。

    “知道了,你起来罢。”

    杨柳起身,抬眼看向屋中。空荡荡的厢房里没有隔断,一张床,一张榻,一面榻几,就是房间里的全部。

    傅玄邈侧身坐在临窗的紫檀长榻上,提起榻几上的紫砂壶往杯中注水。杨柳趋步走入,拿走了傅玄邈手中的茶壶。

    “这等小事怎敢劳烦公子。”

    她专心致志地往茶盏里注水,无论是垂眸时的神情,还是手上轻巧的动作,都无可挑剔,就像一个出身名门,饱读诗书的才女。

    窗外西斜的阳辉洒在她身上,美人灿灿夺目,可惜无人观赏。

    傅玄邈低垂眼睫,目光定在手中字迹粗犷的书信上。

    京畿一带的搜查结果出来了,没有发现越国公主的踪迹,要么是她不在京畿,要么就是……已不在人世。

    但还有一种可能,他们查漏了一个地方。

    他落脚的金州,也是京畿的一部分。

    杨柳注好热茶,视线在傅玄邈手中的信上扫了一眼,后退到她应有的距离,轻声道:“公子可有告知夫人,那串伽南香木手串,是公子亲自去袁进门上求来的?”

    “她想知道,总会知道。”傅玄邈神色淡淡,看不出表情。出口的声音也如岚河上飘裹的薄雾一般,缥缈淡薄。“……可她不想知道。”

    “公子的努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夫人的心结总有一日会解开的。”杨柳宽慰道。

    “总有一日……又会是哪一日呢?”傅玄邈低声说。

    杨柳正欲回答,他却已经说道:“叫暗三进来。”

    原来他只是自言自语,并不在意她的回答。

    杨柳将失望深藏眼底,屈膝行了一礼:“……喏。”

    不一会,傅玄邈面前就出现了傅家蓄养的暗卫三。他们没有名字,或者说,他们的名字就是他们的代号,人是会死的,代号却永远不亡,死了一个暗卫六,还会有下一个暗卫六出现。

    暗卫三走到榻前三步外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他单膝跪下,对榻上之人拱手道:“公子。”

    傅玄邈放下御峰从京兆发回的密信,道:“我给你一幅越国公主的画像,你带十人去探查金州及周边各县各村。”

    杨柳低头侍立一旁,似是两耳闭塞。

    “喏!”暗卫三毫不犹豫地接下命令。

    “拿纸笔来。”

    傅玄邈话音未落,杨柳就走向了门外。很快,婢女流水般送来了画几和上好的笔墨纸砚。杨柳占据傅玄邈的左手边,自然而然地接下了为他磨墨的任务。

    黝黑的墨汁很快磨好了,傅玄邈站在宽阔的画几前,提起一只花纹精巧的竹管大霜毫笔,轻轻蘸了墨汁,稍一踌躇便向着雪白的宣纸落笔而去。

    瘦削苍白的大手握着纤巧的毫笔在纸上飞舞,笔走龙蛇,不加思索,仿佛已在心中临摹了百次千次。

    寥寥几笔,美人渐现。

    身穿繁丽宫装的少女倚着水榭栏台,怀里抱着一只胖嘟嘟的长毛猫,少女姿态端庄,抿唇微笑,一双秋水般的杏眼里透着孩童般的天真。

    画中美人神态生动,若非细心观察,心中揣摩千次,又怎会笔走龙蛇,不加思索?

    傅玄邈一气呵成,停了笔,将毫笔轻轻放于一旁的铜山笔架上。

    杨柳的双手纠结于袖中,神色却一如寻常平静,她柔声道:“公子的画技又精进了。”

    傅玄邈一动不动地审视墨迹未干的画作,眸光沉静。半晌后,他说:

    “这猫,或许死了。”杨柳的目光投向画中的波斯猫。这只猫,原是她向傅玄邈提起的。她说,京中忽然流行起了波斯来的一种长毛猫,贵女们争相饲养,她在大理寺少卿府上曾见过一只黑白相交的波斯猫,模样十分可爱。

    后来,府中便出现了一只纯白的波斯猫,她的惊喜还没持续一日,这只猫便送进了宫。

    杨柳剥离自身情绪,平声道:“人各有命,猫也如此。”

    墨迹快干了,傅玄邈从画作上收回视线,神色厌倦地坐回长榻。

    “……拿去罢。”

    “喏!”

    暗卫三小心翼翼地拿起画几上的画像,向着傅玄邈双手抱拳行了个礼,默默退出了厢房。

    “公子加派人手,可是义兄那里有了越国公主的消息?”杨柳开口。

    “算是有了消息。”

    傅玄邈拿起茶盏,在大袖的掩映下轻抿了一口杯中茶水。

    “……公子加派了多少人手?若是搜寻京畿,数人恐怕不够。”

    “杨柳。”傅玄邈轻声说。

    杨柳身子一颤,立即把头埋了下去。

    “属下在。”

    “不该你管的事……”他淡淡道:“问都不要问。”

    “……是。”

    “公子——”一名侍卫打扮的人快步走进厢房,行礼后,说:“东青县、永田县、鱼头县的武备都已抵达,下面的人正在清点入库。”

    “知道了。”

    侍卫起身退下。

    傅玄邈放下茶盏,居高临下的视线投向两扇宫式和合窗之下。

    岚河奔腾,晴空如洗。气势恢宏的金带阁下,无数衣装繁杂的人正辛辛苦苦地将沉重的木箱搬上金带阁宽敞的平台。他们神色麻木,身影忙碌而渺小,从傅玄邈的高度来看,一如每日都会无意中踩踏的蝼蚁,无论是他们的性命,还是他们的喜乐,都如此渺小,微不足道。

    金带阁二层楼梯的平台上已经堆满大小箱子,在面无表情,腰佩宝剑的锦衣侍卫的监督下,来往的每个人都神色匆匆,不断往来二楼平台和楼下的车辆聚集处。

    在这些忙得脚不沾地的人当中,有一名年轻男子吸引了傅玄邈的注意。

    他肩背宽阔,挺拔修长,穿的是最寻常的粗布衣裳,却是人群中最打眼的那一个。

    男子身边还站着两个年纪不大却风格迥异的青年,一人面容丑陋,缺了半边脸颊,一人身高九尺,满脸凶相。

    这三人聚在平台偏僻的一角,正和楼中管事说着什么。那面容丑陋的青年不知说了什么,逗得管事乐不可支。

    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最先被他看到的男人忽然抬起了头,清楚锐利的双眸和他对上了视线。

    “……去查查他们说了什么。”傅玄邈淡然道。

    杨柳往窗下望了一眼,旋即明白他的所指。

    “喏。”

    半个时辰后,搬运武备的各县队伍都渐渐离开了金带阁。出去探查消息的杨柳也回来了。

    她站在傅玄邈所在的长榻前,恭恭敬敬道:

    “这三人来自鱼头县,都是孤儿出身,平日不务正业,以收账放贷为生。公子在意的那人叫李鹜,是这三兄弟里的大哥。此次他除了来护送鱼头镇运输武备,还为了打听一个叫‘沈幻’的人。”

    “沈幻?”傅玄邈轻轻摩挲茶盏边缘。

    “是。此人前不久刚娶了妻,其妻因京中战乱和兄长分散,李鹜寻找的,正是妻兄。据说此人为元龙帝做事,所以他才想到来金带阁试试运气。”杨柳说。

    傅玄邈说:“陛下身边并无叫沈幻的人。”

    杨柳语带不屑:“以他这般出身,妻兄又怎么可能是陛下身边的近臣?想必是一个误会,即便效忠陛下,也不可能是直接效力于陛下。”

    傅玄邈垂眸凝视茶盏中的茶影。

    “……公子可要留意此人?”杨柳试探道。

    傅玄邈平静道:“无名之辈,不必费心。”

    “喏。”

    40、40、第40章

    等到大街小巷开始兜售编长命缕的彩线和入夏用的扇子,端午也就渐渐近了。

    不知不觉,沈珠曦已在宫外生活了两月。

    端午那日,三兄弟一大早就外出置办过节的用品了,沈珠曦也没闲着,天不亮,她就被李鹜给拉起了床。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全靠李鹜在一旁碎碎念,念跑了她的睡意。

    四人整整齐齐地去了镇上采办,两人一组,回来时每个人都提了不少。

    到了晌午用饭的时候,李家餐桌上摆了个满满当当。

    占据方桌中央位置的,是李鹜用挑儿媳般的严苛标准,挑回的随记鸡店最大最肥的烧鸡,元宝形的烧鸡把肥壮的两只鸡大腿收得紧紧的,脆皮油亮,色泽红艳,卤汁就藏在那红红的脆皮下,一口下去,鲜香四溢,齿颊留香。

    摆在李鹊面前的是一条用长盘子装的家常煎鱼,一条有李鹍前臂那么粗的青鱼在文火下煎得金黄,鱼皮酥而不破。一碟青翠的炒台菜放在一旁。

    李鹍面前的是炒猪肝和八宝肉。炒猪肝嫩而不生,入口脆爽,八宝肉的材料是现宰杀的上好肉猪,取精肥各半,煨到入口即化后,加入笋片和火腿、海蜇等八宝,成盘时几色交杂,相映成趣。

    沈珠曦面前的是一碗萝卜圆子汤,热气腾腾,清香袭人,一旁是桌上仅有的一个瓷碟,精致地摆放着四个李鹜前两日去金州治所带回来的青团点心。

    李鹜面前的就简单了,两碟下酒菜而已,酒坛子比桌上的汤碗还高。

    李鹍李鹊吃得停不下箸,李鹜抱着酒坛撒不开手,沈珠曦是桌上唯独一个不怎么动弹的人。

    天气渐渐热了,她的食欲越来越差。

    她正愁眉苦脸地戳着碗中米粒,祈祷它们自己消失在空气里,李鹜没好气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你这是吃饭还是数米饭?”

    沈珠曦说:“我吃不下了。”

    李鹍立马插话道:“我能吃!我帮你!”

    李鹜抬头看了他一眼,李鹍马上缩回了伸出的手,继续和面前的八宝肉埋头作斗争了。

    “沈珠曦,你过分了啊。”李鹜拧着眉说:“你要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你还吃不下饭,你什么意思?”

    “我是真的吃不下了……”沈珠曦苦着脸说。

    她也很想吃,可就是吃两口就腻,再吃两口就想吐——她能有什么办法?

    沈珠曦知道自己有点挑食,可是离了宫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么挑食。她也知道民间没有她挑食的余地,她也很想改进自己的小毛病,可她身体不听理智使唤,就是吃不下啊!

    “今天又是什么理由吃不下?”李鹜说:“这八个菜还不够你吃的?是不是要给你做满汉全席你才开得了尊口?”

    “够是够了……”沈珠曦顿了顿,小声说:“可我没胃口……”

    李鹜眉毛一挑,看样子又要白日放屁。沈珠曦已经准备好迎接他的冷嘲热讽了,心思活络,人又好——比李鹜好了不知多少倍的李鹊开口了:

    “嫂子是不是犯了苦夏?”

    “苦夏是什么?”李鹜问。

    “就是到了夏天,食欲不振。”

    “对对对,就是苦夏。”沈珠曦连忙点头:“我在宫里时,太医……院里的药童也是这么说的。”

    “你是在唬老子?”李鹜说:“那我兜里没钱就吃不下饭是不是应该叫苦钱?我得了苦钱,有人给我送钱吗?”

    “大哥,苦夏是金贵人得的毛病,咱们五大三粗的老爷们,想得也得不了。至于你那毛病,不是没钱造成的,纯粹是嘴巴发痒,嘬上一口就好……哎哟!”

    李鹊桌下挨了一脚,龇牙咧嘴地拍着小腿上的灰。

    “那要吃什么药才好?”李鹜说。

    “不用吃药,夏天过去就好了。”李鹊说。

    “难道一个夏天你都不吃饭?”李鹜看向沈珠曦。

    沈珠曦讪讪地笑了笑:“也不是一个夏天都不吃……多少还是要吃的。你不用管我,等夏天过去,自然就好了。”

    不用管她?

    她不想他管,想等着谁管?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像个小孩子——不,比小孩子都挑食。

    还伺候越国公主——他看,被她伺候的越国公主才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也不知道宫里这两人究竟是谁伺候谁。

    李鹜冷眼看着她,这呆瓜还知道不好意思,眼神闪躲着不敢看他。

    一顿饭下来,虽然沈珠曦没吃什么,但有着李鹍这个大胃食客的存在,一桌菜连残汤都被他蘸馒头吃了个干干净净。

    用过午食之后,李鹍把竹席铺在堂屋的地下,倒下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屋子里就响起了震天的鼾声。

    沈珠曦在里屋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耳朵里全是李鹍打雷一样的鼾声。她辗转反侧许久后,放弃了午休的想法,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院子里。

    李鹜一直没进屋,她原先以为他和厨房洗碗的李鹊在一起,没想到走出内室,却见到他蹲在桂花树下,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时而在沙地上写写画画,时而停下来冥思苦想。

    沈珠曦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探头一看——地上已有半篇文字。

    他竟是在默写千字文。

    李鹜忽然转头,看到身后的沈珠曦,猛地弹了起来。

    他一脸做贼被人逮住现场的心虚,色厉内荏地喝道:“你想吓死老子改嫁吗?!”

    沈珠曦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飞快地用脚擦去了地上的半篇千字文。她连忙拦住他的动作,说:“你擦什么呀,还差半篇就写完了!”

    “什么写完了?我什么都没写!”李鹜理不直气却壮地说。

    “我都看见了!”沈珠曦急道。

    “那是你没睡醒!”

    “我睡都没睡呢!”

    “你睁着眼睛睡也挺厉害的。”

    沈珠曦说不过他,气得干瞪眼。

    这人,好会放屁!

    “你复习千字文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沈珠曦百思不得其解。

    “老子才没复习。”李鹜挺直腰杆,说:“我这是生来奇才,过目不忘。”

    沈珠曦:“……”

    世上怎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厚颜无耻之人,忽然看了看沈珠曦的肚子,沈珠曦警觉地后退一步,以袖挡在身前。

    “你看什么?”

    “我看你饿了没有。”李鹜说。

    “饿了又怎样,没饿又怎样?”

    “饿了我就带你爬山摘果子,没饿我就带你爬山消化一下。”

    沈珠曦惊呆了:“这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李鹜自然之极地拉住她的手臂,不待她反应就拉着她往院外走去:“呆瓜,去了你就知道了。”

    被他拉着的地方,隔着衣袖传来他手心的热度。沈珠曦觉得怪怪的,可她悄悄看李鹜,他毫无所觉的样子让她反而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

    若是捏捏扭扭,一定会被这屁人嘲笑。沈珠曦在他身后默默鼓起腮帮子,决心不让他看出自己的不自在。

    从李家出门,往右是去镇上市集,李鹜这次拉着她直接去了左边。沈珠曦还记得左边是去打水的方向,李鹜却带她走上了一条从未走过的山路。

    说是山路,实际上只是一条被上山之人走秃的鹿径,小路藏在密林之中,地面崎岖不平,到处都散落着杂草丛生的石块。

    出人意料的是,山路上竟然有不少人,大多数是结伴而行的年轻女子,她们挎着篮子说说笑笑,好不开心。也有扛着锄头的单个男人,上山的人不是提着空篮子就是背着空背篼,下山的人还是那几样装备,不过篮子和背篼里都或多或少地装着各色山货,其中以草药居多,菌菇次之。

    “这里平时就这么多人吗?”沈珠曦疑惑道。

    “只有端午才这样。”李鹜说:“端午是一年中阳气最旺的时候,各种草药到了这一天,药性最强,这一天的药价也最高。这天不仅有采药人上山,得空的普通人也会上山摘些草药回去。你上山摘过草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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