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老子不会让任何一个……-《亡国后我嫁给了泥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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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既白,万物苏醒。

    四州二十八城,上百村镇,一夜‘荡’然无存。

    叠翠缓缓拱出燃烧的圆轮,炽烈的火焰熔化了上一夜残余的黑暗,将金‘色’的,烧灼的,愤怒的火光,掷向这片污浊的大地。

    联军营地的主帐内,坐满身穿官服和甲胄的身影。

    一张铺着柔软白虎皮的鹿角椅立于主帐尽头的阶梯之上。

    ‘乳’白‘色’的鹿角交叉连成椅背,椅背最上方的角根还连接着一块小而圆的骨片。

    那是已然化为坐具,本该在林中自由奔跑的鹿的头盖骨。

    鹿角椅前另有一只脚踏,支撑着踏面的是四只还没有食指长的小鹿鹿角。

    纤弱白皙的鹿角下接满是尘埃的大地,上承乌黑冰冷的踏板。

    踏板上一双皂靴纤尘不染,鞋头银‘色’的云纹在烛火下泛着冰冷的光。

    一个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小兵跪在地上,对着这双整洁的鞋头“供认”了因李恰恋战不肯撤退,导致四十万大军全军覆灭的罪行。

    一个轻柔平静的声音从鹿角椅上传来。

    他说:“商江堰建存至今已有五百余年,先帝在位时曾有意将其修缮,后因叛军‘骚’‘乱’而暂时搁置,叛军今日被决堤的商江水淹没,也算是自食其果。”

    “只可惜……我军的诸多将士和一方百姓也受其连累。”

    舒安节度使陈瑜呆呆坐在椅子上,神‘色’游离在外。昨夜覆灭的四十万联军中,有六万来自舒安军,是陈瑜能调动的全部精锐,天亮之后回到营地的,却只有百人不到。

    洪水淹没的四洲,有两州都属于舒安管辖。

    傅玄邈话音一转,沉声道:

    “诸将听令,镇川节度使李恰不顾大局,违抗军令,一旦发现踪迹即刻逮捕,舒安节度使陈瑜结党营私,怠慢政事,对自己辖区内堤堰的问题视而不见,最终酿成今日两败俱伤的惨剧——”

    傅玄邈看着台下面‘色’惨白的陈瑜,缓缓道:“你延误战机,按军法本应就地处决,我念在你为陛下效力多年,暂且没收你的双旌双节,软禁帐中不出,待我禀过陛下再做定夺。陈瑜,你可同意?”

    陈瑜抖了抖两片青‘色’的嘴唇,知道自己的大局已去,再挣扎下去,别说这光杆头衔了,就是自己的老命,怕也会跟李恰那短命鬼一样,不清不楚地没了。

    他从扶手椅上起身,带着输家的黯然拱手领命。

    立即就有傅玄邈的亲兵一窝蜂上前,押解着他前往软禁的帐篷。

    傅玄邈环视帐内,语气重新变得沉静而低柔,像翻涌在四洲的水,不容置疑地推搡着人们前进。

    “如今京城被淹,敌人方寸大‘乱’,因洪水来迟的我方援军也已赶到,正是我们一鼓作气剿灭叛党,为无辜的百姓和将士报仇雪恨的时候。”

    帐内鸦雀无声,只有一人的声音在帐内流动。

    李鹜坐在角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人。

    五百余年前,一名新上任的郡守苦恼于年年来犯的水患,在商江边上修起一间小茅屋,四处走访,不断钻研,用了十六年的时间,举全郡之力,在商江边上建起一座大堤,名曰商江堰。

    至此以后,商江堰在五百余年里始终庇护着四面的生灵,商江边上也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繁华的城市,灌溉了无数农田,养活了无数生灵的商江被附近的人们送了一个美称,名曰:母亲河。

    五百年后,商江堰坍塌了,五百年前的噩梦再次上演,势不可挡的洪水淹没沿途的所有城市,熄灭见到的所有文明火光。

    军帐外,艳阳天。

    被淹没的四州二十八城的百姓,头顶却只有浑浊的水波。

    李鹜坐姿散漫,面无表情,垂于岔开的大腿内侧的右手却握得指骨发白。

    他的目光,始终紧锁着鹿角椅上神情平静的那人。

    如果不是人为,商江堰为何早不塌晚不塌,偏偏在李恰率领镇川军主力倾巢而出的时刻坍塌?

    如果不是人为,李恰怎会缩紧队伍,将外派的心腹亲兵全部召回身边,以至于如今坐在主帐里的镇川军将领只剩自己一人?

    可如果是人为——

    鹿角椅上那人,怎么能做到带着悲悯之‘色’,用沉静而温和的声音鼓舞众人士气?

    “此战关乎大燕国运,我们必须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对敌,这不仅是为了陛下,也是为了你我身后之人不被叛军的铁蹄践踏,还是为了那些因大逆不道之人而无辜死去的百姓。”

    “先帝和陛下苦心栽培多年,此战就是在座诸位报答皇天的时候,只有剿灭眼前的‘乱’臣贼子,你我才不愧为臣,为子,为父!”

    傅玄邈的话感染了越来越多的人。

    原本的窃窃私语声化为一声声义愤填膺的附和。

    ‘毛’遂自荐的声音络绎不绝,起头的那人则是傅家军有名的骨干将领。

    剩下那一小撮人沉默不语的人,有身为文官而逃过一劫的几个知府,他们大多白发苍苍,见过官场上太多勾心斗角。和那些轻易就被鼓动的年轻官吏和武将不同,他们脸‘色’难看地坐在椅子上,目光不约而同地盯着自己的脚下。

    帐篷内的空气太黏稠了。

    就像襄阳县排水渠里经年累月长出的青苔,肮脏滑腻的苔藓和污水混合在一起,隐藏在繁荣和富足下的味道。

    日上三竿后,主帐的帘门才被拉开。

    发起追击战的时刻就在今晚,所有人都为此神‘色’匆匆,除了李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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