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5)-《亡国后我嫁给了泥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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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珠曦看着看着,不禁笑了。
绑沙袋有什么用?该丑的还是丑啊。
但这毫无美感,连童生都不如的丑字,偏偏驱散了她心里的不安。
她了解他,了解他狂妄自大的一面,了解他粗鲁暴躁的一面,了解他不服输的一面,了解他讲义气的一面。就像眼前这歪歪捏捏的喜字一样,李鹜的形象在她眼前如此清晰。
似乎……也没什么可害怕的了。
左右是个权宜之计,李鹜若是敢欺负她,等她和太子汇合,定要叫太子锤爆他的狗头。
沈珠曦的忧惧来得快去得也快,在看到后院洗衣盆里满满一盆自己的新衣裳,她心底的最后一丝犹豫也飞走了。
她哼着歌,从洗衣盆里抓起一件湿衣裳抖开,努力地甩向晾衣绳。
快乐如此短暂。
“哎哟!”
吸饱了水的袖子啪地一声甩上沈珠曦的脸,她的快乐烟消云散。
沈珠曦尖叫:“李鹜——”
这混蛋竟然不拧干衣裳就跑了!
……
“啊嘁!”李鹜打了个喷嚏。
旁边跑得气喘吁吁的李鹍扭头看了他一眼:“大哥……病了……”
李鹜说:“还不是因为你们跑得太慢,身上的汗都冷了,风一吹,可不要打喷嚏吗?”
“我和三弟……都没打,就你打……”李鹍嘀咕道。
“少叽叽呱呱,还不跑快点?”李鹜一脚朝李鹍屁股踢去,李鹍嗷呜一声,撒开两腿往前跑去,三十斤沙袋在他身上若隐若现。
李鹜放慢脚步,看向后边上气不接下气的李鹊。
“你自己加速还是老子帮你加速?”
“不……不劳大哥费心……”李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摇摇晃晃地加速往前跑去。
围着岚河一圈跑了下来,三个人都满身大汗。好不容易到了终点,李鹊仰面朝天就躺了下去,一动不动,只剩胸脯飞快起伏。
李鹍蹲在岚河边,用手掬水,喝得咕咚咕咚。
李鹜站在河边迎着河风,脱掉了身上的外衣外裤,解下身上沙袋后,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
浪涛滚滚,水花飞溅,李鹜一身精壮的肌肉在河水中自由沉浮,汹涌的河水不住拍打在他宽阔的双肩,在浪花面前,青色的游凤潜入深渊,忽隐忽现。
李鹜一边洗一边游,两炷香的时间后,才一脸痛快地上了岸,他一身全湿,就连头顶也在往下滴水。
水珠顺着黝黑的睫毛落下,李鹜眨了眨眼,随手把乌黑的湿发抹到脑后,他一屁股坐上岸边一块生着青苔的大石,坐在晒得温热的苔藓上,漫不经心地感受迎面扑来的河风。
瑰丽的朝阳笼罩在他身上,就像给他披上了一件浴血的战袍,李鹜一言不发,姿态散漫,眼中射出的目光却是锐利的。他凝视着尽头河天一线的地方,就像睥睨着他的手下败将,自有一股不言而喻的威严。
“大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鱼头县?”李鹊躺在地上,望着天,问的却是隔着十几步远的李鹜。
“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李鹜头也不回。
“什么时候才合适?”
“死上一个皇帝的时候。”李鹜捡起地上一枚石子,随手往河面上抛去:“真龙帝和元龙帝不先死一个,这天下就乱不了。”
石子弹跳着在河面上远去,打出十几圈水花后,石子淹没在了滚滚的岚河中。
李鹊说:“先帝滥用民力、穷奢极欲,早就失了民心,听闻元龙帝已经发出檄文,但响应的地方官员寥寥无几。反倒是那占据京城的真龙帝,他原是个大字不识的农民,经一只口吐人言的白蛇点拨后,忽而通晓百书。起义成功后,投奔他的人越来越多,正好起义的地方又离京畿不远,这才能趁大燕没反应过来就直捣黄龙。他运气这般好,又遇到过异象,世人皆言他才是天命之子。”
“什么天命之子,都是些骗蠢人的名头。”李鹜面露讽刺:“我若起事,也能弄出个生而知之,天降异象的噱头。”
“大哥即便不弄那些骗人的把戏,也已经很是不凡。”李鹊笑道。
朝阳完全升起来了,金灿灿的光辉洒遍大地,不留一丝阴霾。
李鹜跳下巨石,捡起衣裤穿上。
李鹊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踢了踢靠着石头已经打起鼾声的李鹍,说:“大哥婚事将近,可还有什么需要弟弟做的?”
“你去帮我送请柬。”李鹜重新往身上绑着沙袋,不一会就胖了一圈。
“这个自然该弟弟效劳。婚宴要请什么人,大哥可想好了?”
“能来的都请吧。”李鹜拧了把发尾的水珠。“我和樊三娘都说好了,让她多叫几个人来帮忙准备婚宴。”
“请这么多人?”
李鹜拧着湿头发,随口道:“女子一辈子就成一回亲,多花点钱也没什么。”
李鹊笑道:“说得有理,大哥日后飞黄腾达,不出意外的话会和那些地主老爷一样,夜夜做新郎,但沈妹妹就不一样了,她这辈子,不出意外的话只能盖一次红盖头。”
“得了。”李鹜眉头一皱,说:“沈珠曦一人叽叽呱呱就够我头疼,你还要给我招几个麻烦回来?”
“说不得大哥日后能救下大燕皇室的某位公主,然后就能一圆夙愿了。”李鹊惋惜道:“只可惜越国公主红颜薄命,听说先帝的十几个公主里面,就属越国公主姿色最好。”
李鹜冷眼朝他看去。
“娶公主算哪门子夙愿?你上次胡说八道,害得沈珠曦以为老子要卖她去妓院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你现在是蚤子多了不痒?”
“弟弟再也不说了。”李鹊用两根手指做了一个捏住嘴唇的动作,但他嘴巴实在痒得慌,忍不住又开口补了一句:“弟弟只是没想到大哥对沈妹妹这么情深义重。”
李鹜一个眼刀甩来,李鹊立即抿紧了嘴唇,连连摇头,示意真的不说了。
“一会你陪我去个地方。”李鹜说。
李鹊松了口气,忙问:“去做什么?”
“金银楼借喜服。”
27、27、第27章
一转眼,时间就来到了四月初五。
沈珠曦在几个妇人的帮助下,懵懵懂懂地穿上了金银楼的大红嫁衣,坐在铺着红缎被的新床上,任由她们给她盖上了盖头。
嫁衣上身,恐惧也跟着上身。
尽管她反复安慰自己,这只是权宜之计,并非真的成亲,她的心情依然愈发慌乱不安。
独处加大了她的恐惧,卧室外的欢声笑语显得那么遥远,李鹜响亮的嗓门也变得陌生起来。
如果李鹜骗了她呢?就像父皇骗了母妃一样。
如果李鹜只是想骗她成亲,所以对她花言巧语,百依百顺,那么是否筵席一散,他就会露出真面目?
如果他要对她不轨,她又有什么反抗手段?
母妃的悲剧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母妃的结局向她展示了婚姻对自己是多么可怕的事,如果可能,沈珠曦宁愿出家去做姑子,也不想成为谁的妻。
她越想越怕,忍不住把手伸向枕头下,摸出一把生锈的剪刀藏在宽大的袖子里,方才感觉好受一点。
沈珠曦往竹帘外看了一眼,人影晃动,笑声不断,她既希望这无声的折磨早一些结束,又希望这筵席能长久下去。
小院里摆满酒席,连篱笆外的空地也没放过。
李鹍抱着桂花树已经呼呼大睡,李鹊一张通红的脸像是刚在火边烤过。
李鹜在一张张酒桌上穿梭,酒已不知喝了多少,他的双颊染着酡红,衣襟微敞着散热,连青色游凤也醉倒了,他的双眼却比平常更神采奕奕。
在宾客的怂恿起哄声中,李鹜走向婚房。
他的新娘,安静坐在新床上等他。
李鹜的脸颊,比他年少无知时一气喝了六坛烈酒还红。
“祝大哥和嫂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李鹊抢过喜婆手里的一碗桂圆,一把把洒了起来。
圆溜溜的桂圆和扁扁的百合干接二连三落下,李鹜伸手挡在沈珠曦头上,任桂圆接连砸在自己头上,仍然笑得合不拢嘴。
“快揭新娘子的盖头啊!”有人起哄道。
李鹜接过旁人递来的一把玉如意,小心翼翼勾在盖头上,顿了顿,慢慢地挑起了盖头。
鲜艳夺目的盖头下,是一张哭花了的脸。
卧室倏然一静,李鹜身后的说笑声不约而同地停了,空气凝滞下来。
寂静持续了很久,也可能只是短短一瞬。
李鹜脸上的笑消失了。
“盖头都挑了,你们还看什么?看老子入洞房?”
李鹜一发话,呆愣的众人如梦初醒,纷纷顺着台阶而下:
“就是就是,剩下的就留给小夫妻了,咱们出去继续喝酒!”
“老朱你别溜!看我今天不喝倒你!”
宾客一哄而散,非常默契地去了篱笆外的酒桌继续拼酒。
素来话多的李鹊这次却一言不发,默默地关上了堂屋门。屋子里,现在只剩下沉珠曦和李鹜二人。
沈珠曦知道自己的表现让李鹜出了大丑,她既恼怒自己在关键时刻掉眼泪,又害怕李鹜酒气上头,说不定会动手打她。
然而,李鹜只是转身离开了卧室,走出了堂屋。
沈珠曦也不知道自己是庆幸还是失望。
她太害怕成亲这件事了,只要想到就四肢僵硬,呼吸困难,她没法在挑起盖头的那一刻忍住眼泪,控制住双腿,不夺门而逃已是她最大的努力。
可是除了她自己,谁能理解她心中痛苦?
李鹜一定不会理她了,是她的错,让他在所有人面前丢了面子,旁人见了,说不得会想些什么强抢民女的戏码。可是李鹜从来都没强迫过她。
是啊,李鹜没有逼她做过自己不想做的事。
可是她太害怕了,真的太害怕了。一想到父皇和母妃的前车之鉴,她就害怕成亲,害怕男人。她当初,到底是为什么答应嫁给李鹜的呀?
她宁愿绞了头发去做姑子!现在还来得及吗?
沈珠曦觉得自己搞砸了一切,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堂屋的开关门声又一次响起了,一个熟悉的脚步声走了回来。沈珠曦没有抬头,听见脚步声停在了面前,她想开口道歉,可是张开口,发出的却只有泣声。
李鹜的叹息在头顶响起。
接着,一只温热的大手把她的脸从沾满泪水的手掌中拉了起来。
李鹜蹲在床前,无奈地看着她。手中拿着一张打湿的干净巾子,一下一下,笨拙却温柔地擦着她脸上的泪水和花掉的妆容。
“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哭?”李鹜说。
沈珠曦回答不了他的问题,只是哭,一边哭一边躲着他的擦拭。
她心中有愧,不能接受李鹜的好意。
李鹜一把按住她的后脑勺,让她无处可躲,只能被动地接受手巾在脸上擦来擦去。
“……你不生我的气吗?”沈珠曦好不容易才从抽泣的嗓子里挤出这句话。
李鹜擦着她乱糟糟的脸,忙里偷闲地白了她一眼。
“老子气死了。”
“那你怎么不骂我?”沈珠曦啜泣道:“你不打我吗?”
“除了床上,我不打女人。”李鹜说。
“……可是,现在这就是床上啊?”
“你真是个呆瓜。”李鹜忽然伸手,飞快地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打了,打了——你满意了吧?”
沈珠曦茫然地坐在床上,吸了吸鼻子。
这也叫打吗?他的拇指和食指不过在她额头轻轻弹了一下,还没她母妃打得重呢。
“你真的不生气吗?”沈珠曦又问。
“我生气又怎么样?你怎么赔偿我?”李鹜睨她一眼。
沈珠曦沉默了一会,闷声道:“等我找到阿兄了,我让他给你很多钱。”
“老子又不缺钱。”
“那你缺什么?”
“以前缺个女人,”李鹜说:“现在不缺了。”
“可是我搞砸了……”沈珠曦的眼泪又含上了。“我让你丢脸了。”
李鹜眉头一拧:“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你不就掉了几滴眼泪吗,老子的面子是这么好丢的?”
“你真的不生气吗?”沈珠曦更咽道。
“你怎么老叽叽呱呱同一句话?”李鹜说:“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沈珠曦摇了摇头,刚哭过一场,她现在一点食欲也没有。
“你喝醉了吗?喝不喝醒酒汤?”沈珠曦问。
“你会做?”
“……不会。”
“那你问个屁。”
沈珠曦抿住嘴,眼眶再次泛红。李鹜一脸头疼的表情,拿着手巾就往她眼睛上按:“我的祖宗,我的克星,你别哭了——”
手巾在她脸上乱按,几次堵住她的鼻息,沈珠曦含含糊糊道:“……谁让你放屁。”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去不去?”
“什么地方?”
……
沈珠曦没想过,这辈子能有两次穿上嫁衣的机会。
也没想到,洞房之夜,她会穿着嫁衣,和她的丈夫夜逃。
李鹜扶着她的手臂,帮她翻出后院的篱笆,两人在夜色中渐行渐远,前院的宾客一无所知。
李鹜带她去的,是一处年久失修的破屋。
破屋只有沈珠曦如今所住的寝室大小,泥墙已经倒了大半,地面掉着碎瓦和腐朽风干的芦草,冷风从大开的屋顶里呼呼灌了进去——这是一间连乞丐都不屑光顾的破屋。
李鹜带着她继续往前走,在破屋前半里远的地方,一片东歪西倒的木围栏映入她的眼帘。这些木围栏大多腐朽不堪,或折断了一半,或被掩埋在厚厚的尘土中。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伫立在围栏边,为这片被遗弃的天地遮风挡雨。
废弃之地景象荒凉,沈珠曦突生岁月无情的感慨。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李鹜已经攀上了围栏边的大树,他踩着大树粗粝宽阔的树干,两下就登上了树干分岔的地方。
他往一旁挪了挪,低头朝沈珠曦伸出手。
“上来。”
“我怎么上来?”
沈珠曦目瞪口呆。
“像我一样,爬上来。”李鹜说:“我接着你。”
“我不行!”沈珠曦慌得连连摇头。
李鹜伸出的手,一直没有收回去。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他说。
她不用试,也知道不行啊!
哪个闺秀,能穿着繁杂的嫁衣爬树?
可是李鹜一直看着她,眼神平静而又耐心,伸出的手也一直没有收回。
他耐心地等着她。
沈珠曦已经忘了被人期待的滋味,她没有想过,有生之年,会被一个泥腿子期待。
而她,竟然想回应他的期待。
沈珠曦藏在大红宽袖里的手动了动,她看着半空中的那只手,无论她怎么看,那只手都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她心中的犹豫,随着半空中那只大手而逐渐淡去。
她伸出手。
李鹜嘴角一勾,原本稳稳停在半空的手忽然动作。
他握住了沈珠曦的手,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臂,把她整个人往上一拉,沈珠曦尖叫一声,双脚下意识往树干上踩去。
她踩到了树干,再在李鹜的帮助下,手忙脚乱地站到了树干分岔的地方。
李鹜让她扶好树干,他每往树上攀爬一步,就回头帮助沈珠曦攀爬一步。
李鹜的喜服一直在她眼前晃荡,他从没让她落得太远,就像两人并排而行时,她永远跟得上他的脚步。
终于,两人都爬上了树顶。
沈珠曦坐在粗壮的树枝根部,后背已被毛毛汗浸湿,一阵清爽的夜风袭来,她在爬树过程中落下的几缕发丝在眼前飞舞,沈珠曦看着变了样的天和地,胸口里激荡的动容让她一话不发。
李鹜也没说话,两人静静看着广阔的夜色。
“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许久后,他说。
“在那间屋子里?”沈珠曦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在这棵树下。”李鹜说:“在这个鸭栏里。”
28、28、第28章
“我是个孤儿,生来便不知父母是谁,也不知自己从何而来。”
温柔的夜风不仅吹拂着沈珠曦的落发,也吹拂着李鹜鬓角的碎发。
飞扬的黑发掩映着他乌黑的眸子,他望着夜色,望着天地,沈珠曦不知道有什么映入了他的眼帘,只知道此时此刻,那双一贯神采飞扬的眼睛里露着一抹惘然。
“我流浪到鱼头县的时候,已经有五六岁了。我做过乞儿,也做过偷儿,街上做吃食生意的,没有谁不曾被我偷过。偷东西,讲究一个眼疾手快,可是再眼疾手快的偷儿,一旦被认熟了面孔,任你手眼再快,也休想靠近别人的店铺了。他们一旦认出是你,隔得老远就会呵斥你,谩骂你,更有甚者,你只是从他门前路过,他也会提着棍棒出来打你。”
“刚到鱼头镇那年,一开始我偷了许多吃的,可是后来就偷不到了,不仅偷不到,身上还时常青一块紫一块,有一次,甚至连肋骨也断了。”
沈珠曦忍不住追问:“是那些店家打的?”
“是乞丐们打的。”李鹜说:“无论什么地方,也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做乞丐也是如此。”
“那些年长的乞丐,每日都将我或乞或偷回来的银钱食物一扫而空,如果我拿回来的东西不能叫他们满意,他们就会对我拳打脚踢,用我来作取乐的沙包。那一次,我只带回四个铜板,他们就打断了我的肋骨。”
沈珠曦听得目不转睛,眼里渐渐含上泪珠。
“我咯着血在街上流浪了两日,最后倒在了素心堂的门口,是唐大夫救了我。后来,我宁愿在外边流浪也不愿回乞丐窝了。”李鹜顿了顿,目光转向树下残留的围栏。“我吃鸭食,睡鸭栏,和鸭说话。刮风下雨的时候,我和鸭子挤在一起取暖。它们从来没有嫌弃我,打骂我。”
“是鸭救了我。”他说。
沈珠曦的眼泪冲破了眼眶。
眼前的男人只是在冷静阐述他的过去,他的脸上并无悲伤,因为于他而言,这些只是已经过去的困苦,可是对沈珠曦而言,却是她贫瘠狭窄的世界里,从没想象过的另一番天地。
这片天太重,这片地太泥泞,他是如何扛下这天,如何走过这地,最终成长为今日的模样?
“后来,我救了一个晕倒的书生,他急着上京赶考,所以高烧不退也坚持赶路。他感谢我救了他,问我需要什么。我说,我需要一个名字。”
“他起了几个,我都觉得不好,最后,他说,‘你无父无母,长在李子树下,受鸭群庇护,既如此,便叫李鹜吧。’自那以后,我便有了名字。”
“七八年后,曾经打断我肋骨的那个乞丐,纠结了十几个人来围攻我,最后,他死了,我活着。”李鹜说:“他们人多,可是个个怕死,我只有一人,可是我不怕死。所以,赢到最后的总是老子……”
李鹜转过头,被满面泪痕的沈珠曦吓了一跳。
“你哭什么哭?”
沈珠曦的哭腔让她的话尾拖得老长:“我心里难受……”
“老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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